【鞠南】Awash with Lights/溢光 CHAPTER 2（补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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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Before All Hell Breaks Loose
小原鞠莉抱着汤姆逊冲锋枪，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黑绿相间的虎斑纹路伪装服隐藏起身躯，一头金发被迷彩贝雷帽遮住大半。
她完全不似初次执行黑色行动的士兵那般紧张恐惧，反倒是兴奋得不得了，像一只好奇的小猫四处嗅探，金色双眸里映着林间星光，闪闪发亮。
那日得知这人竟然通过了游骑兵课程，还在德钦的特种空降中心受训过，绚濑绘里颇为意外。小原鞠莉的汤姆逊M1A1冲锋枪拆去了前握把，改短了枪托，是绘里本人也会做出的选择，迷彩服和特种兵们喜欢在泰国买来的款式图案也一致。各个方面都表明此人有潜力成为优秀的SOG军官。现在看来，这个美国甜心的血液里汩汩流淌的除了血液，还有深入骨髓的冒险精神。
或许她们能配合得不错。绘里无奈地一笑，拉动枪栓，排出枪膛内的积水。
小队艰难地行进，丛林靴踩进烂泥，拔出又踩进另一处泥沼。绘里不时掏出指北针与地图重新定位行军方向，没人知道他们还要走多久，没人知道敌人会在何时出现。最近的北越据点可能远在河内，也可能就在几百米甚至几十米开外。
在足足行进了四小时之后，小原鞠莉突然停住脚步，举起右手示意队伍停止。
“Charlie（越共）。”鞠莉轻声道。
前方河谷中，七零八落散布着机械残骸。在残骸之间，散布着穿浅绿色制服的士兵们。
她们到了，但太晚了。数十名北越军握着北方国度仿制的AK步枪，成群结队，警惕地梭巡四周。并没有看到两名机组成员，绘里猜测二人目前还在逃亡中。如果她们已经被捕获，北越对坠机点的戒备就显得多此一举。这种猜想并没有太多根据，但无论如何，她们是到得太晚了。
想到这，绘里放下望远镜，不甘地抿了抿嘴：“是北越正规军。人数很多，没有任何希望。我们撤退。”
“一定，当心一点……”
绘里拆开防水袋，小心翼翼地布置好一枚M18A1反步兵地雷，然后向左手边爬去，手中抱着另一枚地雷。负责通讯工作的南越军上士打开背包，PRC25型电台还没来得及展开……
“砰！”
上士一头栽倒。军帽落地，黑色长发滑散在电台上。
“狙击手！”南越游骑兵们惊呼。
枪响，如一道轰雷。方才零零散散分布在坠机点四周的北越士兵瞬间像闻到腐尸气味的鸦群尖叫着飞起，拍动黑翅凶猛地向猎物扑去。由小丘陵奔下的数十士兵率先展开战斗队形，手中自动步枪“哒哒哒”喷出火光。自灌木边赶来的数十士兵与他们会合一处，一并向SOG小队猛冲过来。
“Boom！”
地雷不知被哪个倒霉的北越军引爆，数百颗炽热钢珠向四面八方喷射而出，北越军队伍中霎时现出一个缺口。绘里掰开苏制RPD轻机枪的支架，向源源不断冲来的北越军猛烈射击。小原鞠莉跃过灌木丛扑倒在她身边，一串子弹紧跟在后，砰砰作响砸进木棉树。鞠莉晃晃头，握住冲锋枪意欲起身还击，却被身旁的队长一把按倒。
“低下头，你想死吗！”震耳欲聋的枪声中，绘里揪起鞠莉的耳朵，“呼叫巡逻艇，紧急撤离！”
“Yes Ma’am！”
鞠莉抓起话筒：“呼叫代号Headwind，威斯康辛正承受猛烈火力打击，请求紧急撤离，方位1-5-0-9……”
“Headwind，15分钟后到达预定撤离点。”
曜丢下电台，一挥手，小艇在狭窄的河道中硬生生转过弯，五挺重机枪随船体颠簸上下摇晃。
“全速前进！”
眼见联络完成，绘里下达后撤命令。南越游骑兵抛出烟雾弹，鞠莉动手搬开死去同伴的尸体，背起电台。北越军伤亡者已经达到数十人之众，然而他们集结的速度远高于倒下的速度。而SOG小队中一人被狙击兵击杀，三人死在北越军乱枪之下，此刻只剩五名队员。
绘里扔掉了背包，只抱着RPD机枪在烟雾掩护下疯狂奔跑，鞋跟重重撞击地面，震动一直传导到膝盖仍然清晰可感。
这支武器经过她的军械士官特别改制，枪管出于保证便携性的目的被截断，使用者只需要对着敌人所在的方向倾泻火力即可——这也正是绘里目前正在做的。她奔跑着，不时将短机枪朝向身后射出十几发子弹。三个南越游骑兵在前方设立了简易火力点，落在后面的绘里和鞠莉在她们掩护下得以暂时喘息。40毫米破片榴弹飞向北越军队伍炸开，加上五支自动武器猛烈的压制火力，敌人的冲击暂时停下了。
“No one告诉过我会有这么exciting啊！”
鞠莉躺在地上，拧掉水壶塞子灌下几口水。她翻过身，“喀嚓”插上新的冲锋枪弹匣。绘里已经布置好地雷，电起爆器握在手里。眼见一个北越士兵冲出烟雾，她匆忙拔出手枪，一枪击倒。
“距离河岸还有多远？”
“Not too far，”鞠莉又换掉一个弹匣，喘着粗气应答道，“我们大概跑出了一千多米……河岸就在前面。”
“越共又来了，出发！”
于是又一批烟雾弹飞出，一阵如同暴风骤雨的火力压制，气还没来得及喘匀的几个人抱起枪械又踏上亡命之途。绘里边跑边“咔哒咔哒”连按起爆器，后方传来的巨大爆炸声与哀嚎让她满意地扯了扯嘴角。
“Headwind，我们已经到达，你们还要多久？”
耳机中传来短发船长渡边曜那熟悉的声音：“两分钟，撑住。”
每个人的弹药都所剩不多。她们开始设立防线，心里明白如果巡逻艇几分钟内不能到达，那么所有人都会留在这里。
丛林突然安静下来，北越军的喊叫声也消失了。小原鞠莉悄悄从树后探出脑袋，前方一个敌人都看不到。
“轰……”
尖啸由远及近，炮弹落入灌木丛炸开。
“FUCK！”一个南越游骑兵破口大骂，“是越共的迫击炮！”
而后又是寂静。
绘里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
内河巡逻艇还没有到达，她知道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开始了……”
迫击炮弹一发接一发落在河岸附近，爆炸声与呼啸声填满丛林，泥土飞散，倒霉的木棉树被炸倒，倒霉的南越游骑兵士官被炸得血肉模糊。
炮击结束，防线对面传来呼喊声与枪响，北越军的步兵开始发动冲击。
距离死亡还有一百米。
绘里望向剩下的两个南越游骑兵，她们的脸上现出绝望的表情。她又看了看小原鞠莉，又好气又好笑地发现那人竟然正捧着张照片哇哇大哭。
“哇……mari要死了……见不到你了哇……”
“谁的照片？男朋友，未婚夫？”
“No……”鞠莉哭得更厉害了，“是Kanan……”
“卡南……印度尼西亚那个？”
绘里一时忘了目前的凶险处境，好奇地追问：“那是你的故乡？你不是意大利混血吗？”
鞠莉不说话。绘里凑过去才发现，鞠莉手里的并不是卡南市风光图，而是一张合影——照片拍摄的地点似乎是船上，她们靠着白色的护墙，二人都穿着灰色水手服，据绘里所知应该是中学生的制服。左侧金发披肩，一脸调皮的少女显然正是此刻忙着泪流满面的陆军准尉。另一名蓝色长发的少女两手放在背后，正用温柔的眼神看着身边的友人。
原来Kanan是个女孩子……
绘里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北越步兵已经冲了上来。她们边打边继续向河岸退去。绘里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内河巡逻艇刚刚停下，正等待着她们。迫击炮又开始新一轮炮击，比刚才更加密集的子弹风暴压得她们抬不起头。巡逻艇装载的五挺大口径机枪也同时开火，北越步兵想必是已经到了相当近的距离。
无论来自面前还是背后的火力都令人窒息，绘里丢掉了已经没子弹的机枪，拔腿狂奔——没有时间了，如果没冲上巡逻艇就被打死那只能说命数已到。
“曜船长帅气到达！”渡边曜挥舞着帽子向她们喊道，“有没有想念我？”
三人爬上小艇，舵手马上开始发动马达。渡边曜扣上帽子，突然注意到自己的老朋友并不在这三人当中。
“等等，小原准尉呢？”曜一把按住绘里，“鞠莉在哪儿！”
担任舵手的海军陆战队士官用比她更大的声音喊叫：“不能继续停船了，越共冲过来了！”
最悍不畏死的几个北越士兵被机枪打死在小艇前十几米的位置。内河巡逻艇在枪林弹雨之中启动引擎倒车，然后一直向南方奔去。
“JPRC拒绝行动。”
“绚濑，你可以将小原准尉作为MIA上报了。”
“我跟你们回去。”
“你不必这么做，绚濑。”
“我们不丢下自己人。我跟你们回去。”
1966年7月18日
溪山，广治省，越南共和国
中尉 (Lieutenant Junior Grade) 松浦果南
美国海军特种部队“海豹”第5分队（U.S.Navy Seals Team 5）
“再陪我多待一会儿吧。”
月光在水面流淌，游览船在水面摇晃，淡岛灯塔已经在望。
今日能够与鞠莉相处的时间只剩下几分钟了。果南正因此稍微忧伤时，却听到鞠莉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果南点了点头。从开船到现在，这是鞠莉所说的唯一一句话。她仍穿着浦之星的灰线水手服，鞠莉却已经换上了白色连衣裙。内浦的海风又起，裙摆随风飘拂，与海面一同占据了果南的视野。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记鞠莉的。”
默默无言许久之后，果南轻声说道。
夜色开始消退，天光逐渐明亮起来以至刺眼，鞠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全部看不清。她朦胧地意识到，这只是个关于回忆的梦。
梦醒，一眼看见是黑泽黛雅坐在床边，松浦果南不情愿地翻了个身。简易的铁皮房屋间散发着潮气，铺位前主人贴的金发明星海报让她顺理成章地联想起同为金发的旧相识。
她可能已经死了。
“大英雄，你醒了。”黛雅的话语带着一股酸味，“一打五感觉如何？”
果南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一打五？越共？”
“五个美国大兵啊，果南。你是脑袋被打坏了吗？”
“你昨天听完绚濑绘里讲话之后就开始喝闷酒，然后揪着一个101师的吵架，最后和五个空降兵打了一架，想不起来了？”
果南摇头。后脑勺和脸颊随着摇晃忠实地传达出痛感，提醒她黛雅可能所言非虚。黛雅大人没好气地赏了她一个白眼，然后一个热狗面包扔在床上。
“我从没见你这么疯过。跟我出来，你要的人到了。”
……
营房门伴随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被推开，一阵浓烟钻入黛雅与果南的鼻孔。
“咳咳……咳咳咳……”
两人迅速捂住鼻子，烟雾间隐约可见一个大火堆正在门边熊熊燃烧。
“对不起长官！丸子饿了zura……”
匆忙站起的少女和营地中其他人一样，身着绿色热带工作服背着步枪，但却没有佩戴任何部门或军衔标示，只有写着“Kunikida”字样的姓名条缝在胸口。不难看出火堆上烤的东西对她十分重要，敬礼时也不忘用另一只手好好地拿着。
“黛雅……她，她是负责什么的……”果南咳嗽连连。
“这是国木田……花丸，”黛雅咳得不比果南轻，“她……她只是填补一个情报局联络官的位子，不是战斗人员。”
国木田花丸咬了一口手中的谜之烧烤食物：“是的zura！”
“那旁边的这位……”
“这是中士津岛善子……”
空降兵中士立刻出言反驳：“是夜羽！”
“嗯，中士约翰·津岛……”
“是夜羽……”
黛雅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反正果南你记住是津岛善子就好……我在游骑兵学校见过她。她会给自己起奇怪的名字，还会有奇怪的举动……82空降师侦察部队的。”
“这位呢，是上士樱内梨子，医疗支持。”
红发的特战士官戴好贝雷帽，坦然地敬礼。
黛雅擦了擦被呛出来的眼泪。
“咳，樱内和我在同一个B级分遣队（SF-ODB）共事一年有余了，是个文学少女，我总看到她在闲暇时间读书。”
松浦果南注意到，樱内梨子上士的脸似乎突然变红了。
“战斗管制员，空军中士星空凛。”
少女立正敬礼，眼眸中散发着一股野性气息。
“你或许听说过一路从河内逃到顺化的绝命五人组，其中就有星空中士。”
黑泽黛雅指向稍远处肃立的两人。
“然后，绚濑绘里军士长和东条希少尉，当然你已经认识了……”
“不。算不上认识呐……咱还没有好好地做过自我介绍呢。”
东条希打断了黑泽黛雅，走到松浦果南面前。
“越南共和国陆军少尉，战略技术局特殊任务处，东条希。”
“很高兴认识你，松，浦，中，尉。”
“昨天你在酒吧对绘里亲做的那些危险举动……”她盯着果南的双眼，威胁地拉动M2卡宾枪的背带，“你胆敢再试一次，咱就一枪把你的脑髓打出来。”
松浦果南眯起眼睛，毫不示弱地回瞪。黛雅见状，按着东条希的肩劝阻道：“好了，我们付钱给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同室操戈。”
或许是念及能到手的大笔美钞，东条希没说什么。她草率地敬了个礼，退回了绚濑绘里身边。
黛雅转向身旁的友人：“那么，果南你还满意吗？”
“好得不能再好了。”
果南点燃又一根香烟，深深地吸进一口。
……
“欢迎各位加入小原集团。”
站在会议室的黑板前，黑泽黛雅打趣道。
“虽然我们所有的作战指令都是虚假的，但也是合乎程序，没有任何问题的。和其他SOG单位比起来，包括空中支援在内的一切我们也全部齐备。”
“只不过我们的唯一任务，就是进入北越，搜索并营救特定的高价值目标……”黛雅指向黑板中央贴着的照片，“也就是美国陆军二级准尉小原鞠莉。”
“小原的失踪与一起高密级的越境SAR任务有关。三天前，空军一架战斗机在越南民主共和国境内坠毁，小原随绚濑军士长的侦察队参与了对机组成员的搜索行动。”黑泽黛雅瞟了一眼台下，“星空中士以及我本人也分别随队进入北越进行了搜索。绚濑军士长，请介绍一下行动的情况。”
绚濑绘里站了起来。
“七月十六日0300时，我们的队伍成功抵达了坠机地区，在坠机点遭到了北越营级部队的围攻。北越军对撤离点进行了炮击，炮击结束后，小原活着且没有受伤。“
“接应我们的内河巡逻艇于约0350时到达，北越发动了步兵冲击，火力过猛，没有人注意到小原准尉的状况。小原准尉未能登艇。”
黑泽黛雅示意绚濑绘里坐下，继续说道：“在配属SOG CCN之前，小原是第一骑兵师的直升机飞行员。在那之后，她经受过严格的特种作战训练，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她仍然活着。”
津岛善子举起手：“我有异议。我认为小原准尉已经死亡的可能性非常高……”
松浦果南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
“小原准尉的存活应被视为客观事实。即使她死了，我们也要回收尸体。”
“好了，下一个问题。”
“那么侦察队的代号是什么？”津岛问道。
“沼津。”
黑泽黛雅在黑板的顶端“刷刷”地写下了“RT Numazu”字样，然后笑眯眯地转过身。
“今晚2200时我们就进行第一次情报搜集工作，请各位做好准备。如果没有别的疑问，那就——散会。”
……
“需要帮忙吗？”
樱内梨子正打算从吉普车搬下一个巨大的瓦楞纸箱，恰巧碰到了路过的津岛善子。
“不用不用！”樱内梨子慌忙摆手拒绝，“我自己能搬的！”
津岛善子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樱内梨子。
樱内梨子用惶恐的眼神看着津岛善子。
瓦楞纸箱用轻巧的姿态滑落地面摔烂。
“……”
最初津岛善子并没有反应过来。她只看见十几本小书流畅地滑出缺口散落一地，然后飞快地联想起黑泽黛雅上尉“文学少女”的评价。但是樱内的反应着实引起了她的好奇心——樱内梨子立刻扑向散落的书本，动作比躲避爆炸还要迅捷。
绚濑绘里抱着自己的行李包经过，疑惑地看了她们一眼，然后走开。
“那是什么？”
“没，没什么。”
“没什么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反正就是没什么……”
“堕天使夜羽要检查你的箱子！”
“不要！”
最终樱内上士抵抗失败被津岛中士翻开，只见十几本小书全部封面朝上，津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壁咚，街边壁咚，水下壁咚，运输机上壁咚……
“帮我保守秘密，拜托了！”
樱内双手合十，一脸悲愤。
“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