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南】La Salvezza（3）
只是梦。
和之前两次一样，安顿好麻烦的小原之后，离开酒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去。松浦果南拨开钻进了嘴角的几根乱发，心想深夜送鞠莉回房的事情，决不能如梦中这样被她发现。
梦境中的场景于眼前旋转，梦境中的小原鞠莉重复着那句stay with me，像上过发条的音乐盒，被阴影挡住的半张脸毫无表情。梦中的松浦果南无措地沉默，像断了线的木偶，下一秒就会崩碎落地。
某种意义上讲，是相当真实的梦。而这些事情仅有梦境之中可以被允许——理由很简单，如果事情真的变成了那个样子，她想不出任何能摆脱小原鞠莉的方法。夜不归宿的话，事情也会被爸爸发现。那样就违背了她曾经保证过的，不再与小原鞠莉来往的誓言。
她闭着眼睛伸出手臂，熟练地拉开床头柜第一格抽屉，取出紫色绒布面小翻盖盒。盒子里放着果南唯一保留下的关于小原鞠莉的东西。沙漏形状的玻璃外壳包裹着紫色玫瑰，据鞠莉说是名贵的宝石制品。
松浦果南轻轻倒转了玻璃沙漏，心想平日的小原鞠莉完全对她视而不见，只在喝醉之后神志不清时才会打电话过来。所以凭什么认为小原鞠莉仍然会要她留下呢，鞠莉有世界上所有的理由去恨她。
天色仍暗，时间尚早，不过已经接近了果南惯常的起床时间。套上简单的运动装束，吐掉口中的牙膏泡沫，冲洗掉脸上附着的乳液，抬起头，镜中映出的藤紫眼瞳满布猩红血丝。松浦果南擦拭脸颊的动作停了两秒，而后自嘲地一笑。
当做是对自己的惩罚吧，出于贪心和软弱，去做了完全没必要，也不应该做的事情。
清晨第一班联络船上理所应当地没有小原鞠莉。鞠莉不会起得这么早，何况昨天又是醉醺醺地回去。松浦果南靠着船沿席地而坐，闭上眼睛。归宅时已经接近凌晨三点半，她没能睡多久。
许久之前，小原鞠莉离开之前，就在这艘联络船上，果南曾经许下过承诺：即使相隔千里，我也不会忘记小原鞠莉。至少在这一句话上，她保守了诺言。
“果南ちゃん！”
踏入浦之星的校舍，正巧碰到了二年生的高海千歌。果南下意识地向稍远处的走廊张望，不出所料，果然看到渡边曜也急匆匆地跑过来，嘴里呼喊着千歌的名字。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今天也来学校了呢！”
“嗯……因为爸爸的状况好很多了，也不想让我继续耽误上学。”松浦果南解释道，“而且继续请假下去，可能就要不足最低出席日期，只能留级了。”
“千歌觉得，和果南ちゃん一起做三年生也不错呢。啊，对了，果南ちゃん要来加入学园偶像部吗？”
“不，我对那个……没有兴趣。”
高海千歌非常喜欢学园偶像，这一点和黑泽黛雅是一样的。浦之星有人要成立学园偶像部的消息，果南也早已从黛雅那儿听过。
“我们已经有六个人了哦，学生会长的妹妹露比也加入了。”高海千歌一脸认真地强调着“学生会长的妹妹”几个字，“而且我们也有了社团教室，已经走上正轨了。”
“加油吧，祝你们早日打入Lovelive的决赛。我呢……还是算了。”
我只是个什么也做不成，什么也决断不了的废物而已。
“但是……曜ちゃん？”
高海千歌还想要说些什么，渡边曜不动声色地扯动她的衣角，示意她到此为止。
小原鞠莉没有缺席，但迟到了一个小时。第一节课结束之后的间隙里，她才步履匆匆走进教室。
重新回来的小原鞠莉与一年之前相比，周身那股活泼的劲头削减了许多。她拉开椅子坐下，放好书包，呆坐着。邻座的同学向她搭话，她就转过身，半张脸庞镀了窗外阳光，金色发梢挡了制服披肩。松浦果南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看了会儿，想起几天前深夜的铃木北斗星，想起两个人的驾驶室与车载电台，想起小原鞠莉身上刺鼻的威士忌气味，然后转开视线。
直到这时松浦果南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小原鞠莉走了两年，而不是一年。没了她的日子里，松浦果南失掉了时间的概念。
“果南，要上课了……给。”
黑泽黛雅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递了纸巾在她面前。
“我没有……”
抬手，触到的是滑落的泪水。
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她却不能去触碰她。
2.
小原鞠莉一口气喝掉大半杯泛酸的啤酒，然后放下玻璃杯。由云雾的裂缝间看得见气泡咕噜噜地涌向杯中的海平面，乐此不疲。
偌大的套房里一如既往地只有她一人，小原鞠莉开了电视随后又关掉。酒精制品不仅仅有抚慰空虚心灵的功效，同时也制造出各种幻觉与uncertainty。所以小原鞠莉在恶习不改继续沉迷酒精的同时，发现了一个称心如意的现象，也就是每当她喝到酩酊大醉，松浦果南的形象就会出现。是“形象”而不是“松浦果南其人”，小原鞠莉自认是商人与政治家，用词总归要谨慎。想到这儿她笑了，又端起杯子饮尽剩余半杯。
说是松浦果南的形象而不说松浦果南，因为醉后现身的那个松浦果南不言不语，或者其实她们进行过某些对话或者互动，可她不记得了。鉴于这个现象的先决条件是小原鞠莉酩酊大醉，也就是说她既无法仔细分辨事态更有根本事后忘得一干二净的危险，所以很有可能她看见的松浦果南是某一个被管家唤来帮忙清理残局的酒店员工，或是酒精浸泡的大脑咕嘟嘟随意喷出的一串幻想泡沫。
作为一个实用主义者，小原鞠莉其实不怎么在乎其真实性。黑泽黛雅给过她警告，如果她继续这样充当高档酒经销商的VIP客户，过不了多久这些装在华丽玻璃瓶里的液体就会给她的身体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这番说辞与她的私人医生如出一辙，说不定黛雅日后可以考虑走同一条道路。作为一个浪漫主义者，小原鞠莉也不怎么在乎其真实性。
至少现在她是清醒的，至少现在面前的波本威士忌是真实的。黑泽黛雅拒绝与她交谈，松浦果南对她视而不见，小原鞠莉拿起夹子给自己的玻璃杯加了几块冰方，对浅棕的透明酒瓶低语道，So you’re all I’ve got now, my best friend, my prophet, my messiah，所以我们应该为此喝上一杯。
TBC.